前言
以麵包之名
我出身於亞爾薩斯的麵包世家,我的家族定居在弗朗士孔泰地區(Franche-Comté),明確的地點位於呂爾市(Lure)。我的父親在當地經營烘焙事業,並且將它傳授給我。我喜愛和他一起待在麵包坊的那些時光。我總認為自己會繼承他的工作,不過另一方面,我也不想放棄孩提時代便夢想旅行的念頭。我父親樂在工作,我對他最深的印象,就是一個關在麵包坊裡的男人。一位麵包師傅每週工作七天外加幾個晚上,這印象很激勵人但也同樣讓人感到氣餒。不過我堅持下去,並開始在傑哈.勒旺(Gérard Levant)位於弗黑居(Fréjus)的麵包店實習,將揉麵、培養天然酵母、把麵包鏟入烤爐等技巧練到純熟。他是一位好老師,我從他那得到的不只有做麵包的技巧,還有對做麵包的愛。在那個年代並沒有所謂的未成年者工時限制,我經常得在凌晨一點前就開始工作。每逢大家都去跳舞的日子,我就得先知會我的舞伴,我會像灰姑娘一樣在午夜之前消失。對方追問原因,我老實說我是麵包師傅,然後一切的神祕感便戛然而止。這就是做這行的不便之處。但這並沒有讓我退縮。
我趁著服役時,加入了聯合國維和部隊駐黎巴嫩臨時部隊。這項經驗更堅定了我探索世界的願望。回到法國後,我加入法國工匠協會(Compagnons du Devoir),走訪各地學藝。能夠透過旅行加強手藝,正是我夢寐以求的。然而團體生活必須遵守規矩,有時我在某些公司裡一待就是十個鐘頭,再加上五、六小時的上課或授課時數,更不用說還有原本該完成的工作,這些就是我單調的平日生活。我在四年之內完成了這項「環法之旅」,並獲得了「果斷的弗朗士人」的封號。
與人相處,互相幫助、分享、接受、付出,這些價值觀,正是目前那些寧願關在房裡打電動的年輕人最缺乏的。我從協會的伙伴身上學到了不屈不撓的精神、把工作做好的責任感,以及對美好工作的熱愛。這番經驗讓我想幫助更多學徒,讓他們不致誤入歧途,懂得尊重他人並受人尊重。我對人有信心。即使是那些迷失的人,內心總是有好的一面,只要能夠得到幫助,他們的人生必定能重新步入正軌。我很高興現在工匠協會開放女性參與名額(這在我的年代是不被允許的),某些女性甚至能成為傑出的石雕工匠或麵包師傅。
工匠協會請我在接下來幾年一起投入培訓計畫的工作。同一時期,我已經在法國國立糕點暨烘焙學院(Institut National de la Boulangerie-Pâtisserie)帶領實習,這間高等學院專為成人提供烘焙師傅的培訓課程。學生先在學徒中心進行培訓,再進入麵包坊實習。我們有兩到三個晚上的時間,為這些麵包師傅示範如何安排他們的工作。我的經驗告訴我,重點在於別踩到人家的敏感處。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,我和另一位受到學院賞識的培訓者巴提克.卡斯塔涅(Patrick Castagna)觀察到,許多曾經放棄天然酵母的麵包師傅,希望能再重新使用天然酵母製作麵包,卻苦於不知該如何取得。在一九九二年,我們一起創立了麵包顧問公司「帕尼維克多」(Panis Victor),並開始研發一臺能夠處理天然酵母液種的機器,我們將它命名為「費蒙托勒凡」(Fermentolevain)。要培養天然酵母,需要磨坊業主提供給我們幾種品質更好、卻因收成效益不高而遭屏棄的古老品種小麥麵粉。這個問題讓整個生產鏈的上下游,從農夫到麵包店師傅都將牽涉其中。我們與瑞典企業伊萊克斯(Electrolux)的麵包部門合作,一同研究開發這臺機器。為了確保我們的機器能順利運作,我又有了環遊世界的機會。一九九四年,我們的液種酵母培育機在「世界麵包糕餅烘焙展」(Europain)上獲獎。
一九九六年九月十三日,我在巴黎蒙吉街(rue Monge)八號設立了我的第一家店面。部分關於我父親和麵包坊的回憶啟發了我。此外,我想重建艾皮納勒(Épinal)傳統麵包店內,在耐火磚搭建的烤爐上烘烤麵包的景象,努力讓人忘卻那些可憐兮兮地放在超市貨架上、包裹著保鮮膜的濕軟長棍麵包。我使用品質良好的麵粉,以天然酵母發酵麵團,加上適切的揉麵及細膩的烘焙技術,鼓勵法國人重拾新鮮鬆軟、香氣複雜的麵包。如今我又有機會搭飛機,到世界各地開設新的麵包店,讓還不認識法國麵包的民眾愛上它。儘管我已經過著夢寐以求的生活,做著我喜愛的工作,我還是想念雙手接觸麵團的感覺,無時無刻都想回到麵包坊動手揉麵。
艾瑞克.凱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