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二 【農器圖譜 之二十】
麻苧之有用具,南北不無異同,民俗豈能通變?如南人不解刈麻,北人不知治苧,及有漚浸審生熟之節,車紡分大小之工。凡絺綌、繩綆,皆其所出。今並所附類,一一條列,庶使南北互相為法云。
漚,浸漬也;池,猶泓也。《詩》云:“東門之池,可以漚麻。”凡藝麻之鄉,如無水處,則當掘地成池,或甃以磚石,蓄水於內,用作漚所。
《齊民要術》云:“漚欲清水,生熟合宜。”注說云:“濁水則麻黑,水少則麻脆。生則難剝,太爛則不任。”此漚法也,《氾勝之書》曰:“夏至後二十日漚枲,枲和如絲。”大凡北方治麻,刈倒即䇿之,臥置池內。水要寒暖得宜,麻亦生熟有節,須人體測得法,則麻皮潔白柔韌,可績細布。南人但連根拔麻,遇用則旋浸旋剝,其麻片黃皮粗厚,不任細績。雖南北習尚不同,然北方隨刈即漚於池,可為上法。
又《詩》云:“東門之池,可以漚苧。”以此知苧亦可漚。問之南方造苧者,謂苧性本難軟,與漚麻不同,必先績苧,以紡成纑,乃用乾石灰拌和累日。〈(夏天三日,冬天五日,春秋約中,)〉既畢,抖去,別用石灰煮熟。待冷,於清水中濯淨。然後用蘆簾平鋪水面,〈(如水遠,則用大盆盛水,鋪簾或草,攤纑浸曝,每日換水,亦可。)〉攤纑於上,半浸半曬。遇夜收起,瀝乾。次日如前。候纑極白,方可起布。此治苧池漚之法,須假水浴日曝而成,北人未之省也。今錄之,冀南北通用。竊讀《孟子》,所謂:“江漢以濯之,秋陽以曝之,高高乎不可尚已!”今漚苧雖曰小技,亦此理歟?
詩曰:解變常麻作雪衣,〈(《詩》云:“麻衣如雪。”)〉好將漚法教民知。若憑地利江南易,是處人家近水湄。
穫麻刃也。或作兩刃。但用鐮柌〈(似谘切)〉,旋插其刃。俯身控刈,取其平穩便易。北方種麻頗多,或至連頃,另有刀工,各具其器,割刈根莖,劖削梢葉,甚為速效。《齊民要術》曰:麻,“勃如灰便刈。䇿欲小,穗欲薄。……穫欲淨。”此刈麻法也。南方惟用拔取,頗費工力,故錄於此,示其便也。
詩云:森森麻稈覆陰濃,頃畝方期一卷空。說似吳儂初未信,中原隨地有刀工。
刮苧皮刃也。段鐵為之,長三寸許,卷成小槽,內插短柄。兩刃向上,以鈍為用;仰置手中,將所剝苧皮橫覆刃上,以大指就按刮之,苧膚即蛻。《農桑輯要》云:苧刈倒時,用手剝下皮,以刀刮之,其浮皴〈(七旬切)〉自去。又曰:苧,“剝去其皮,以竹刮其表,厚處自脫,得裏如筋者,煮之,用績。”今製為兩刃鐵刀,尤便於用。
詩云:刮苧由來要愈工,柄頭雙刃就為銎。形模外若無他伎,掌握中能效此功;卷去膚皴見精粹,退餘梗澀得輕鬆。作麻已付金釵績,更為珍藏用不窮。
盛麻績器也。績,《集韻》云:“緝也。” 𥳎,《說文》曰:籠也,又姑簍也。字從竹。或以條莖編之,用則一也。大小深淺,隨其所宜製之。麻、苧、蕉、葛等之為絺綌,皆本於此,有日用生財之道也。
詩云:績麻如之何,以器為縈蟠;初認飛霰落,次若層雲屯。功成在良筌,日新等銘槃。詩人有深刺,勿效南方原。
△小紡車〈(紡,妃兩切)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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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車之製,凡麻苧之鄉,在在有之。前圖具陳,茲不複述。
《隋書》:鄭善果母清河崔氏,恒自紡績。善果曰:“母何自勤如是耶?”答曰:“紡績,婦人之務,上自王后,下至大夫妻,各有所製。若惰業者,是為驕逸。吾雖不知禮,其可自敗名乎?”今士大夫妻妾衣〈(去聲)〉被纖美,曾不知紡績之事,聞此鄭母之言,當自悟也。
詩云:窗間荊布踏車人,紡具維持總一身;旋績纏綿分眾縷,各隨莩繀轉〈(上聲)〉孤輪。無窮運用資生業,不礙繁喧徹近鄰。從此輸功到機杼,年年絺綌為誰新!
其製:長餘二丈,闊約五尺。先造地柎木框;四角立柱,各高五尺,中穿橫桄,上架枋木。其枋木兩頭山口,臥受卷纑長壬鐵軸。次於前地柎上,立長木座,座上立臼,以承黨底鐵簨。〈(夫黨,用木車成筒子,長一尺二寸,圍一尺二寸,計三十二枚,內受績纏。)〉黨上俱用杖頭鐵環,以拘黨軸。又於額枋前,排置小鐵叉,分勒績條,轉〈(上聲)〉上長壬。仍就左右別架車輪兩座。通絡皮弦,下經列黨,上拶轉壬旋鼓。或人或畜,轉〈(上聲)〉動左邊大輪,弦隨輪轉,眾機皆動,上下相應,緩急相宜,遂使績條成緊〈(去聲)〉,纏於壬上。晝夜紡績百斤。或眾家績多,乃集於車下,秤績分纑,不勞可畢。中原麻布之鄉皆用之。特圖其製度,欲使他方之民,視此機栝關楗,仿效成造,可為普利。
又新置絲線紡車,一如上法,但差小耳。比之露地桁架合線,特為省易,因附於此。
詩云:大小車輪共一弦,一輪纔動各相連,績隨眾黨方齊轉〈(上聲)〉,纑上長壬卻自纏。可代女工兼倍省,要供布縷未征前。畫圖中土規模在,更欲他方得共傳。
纏纑具也,又謂之撥車。南人謂撥柎,又云車柎。南北人皆慣用習見,已圖於前,茲不必述。
詩云:紡績功才畢,蟠纑得此車。行桄運樞臬,交輳寄橫叉。宛轉荊釵手,周旋裏布家。豈知羅綺輩,惟務撥琵琶。
疏布縷器也。束草根為之,通柄長可尺許,圍可尺餘。其纑縷杼軸既畢,架以叉木,下用重物掣之,纑縷已均,布者以手執此,就加漿糊,順下刷之,即增光澤,可授機織。此造布之內,雖曰細具,然不可闕。
詩云:績麻經紡即為纑,功用都歸一刷餘。才與機頭借光潤,已聞催布有征胥。
《釋名》曰:“布列諸縷”。《淮南子》曰:“伯餘之初作衣也,〈(“伯餘,黃帝臣也。”)〉緂〈(他甘切)〉麻索縷,手經指掛。〈(案:《淮南子》此句下有“其成猶網羅”一句。)〉”後世為之機杼,幅匹廣長,疏密之製存焉。農家春秋績織,最為要具。
詩云:誰家績紡成,紮紮弄機杼,大布可以衣,絺縠安用許?哀彼度梭人,辛苦織如霧,坐令鄉落間,長歌二《東》句”。行台監察禦史詹雲卿造布之法印行,今抄附於此:
“毛絁布法:揀一色白苧麻,水潤,分成縷,粗細任意,旋緝旋搓。本俗於腿上搓作纑,逗成鋪——不必車紡,亦勿熟漚——隻經生纑論帖穿苧如常法。以發過稀糊調細豆麵刷過,更用油水刷之。於天氣濕潤時,不透風處,或地窨子中,灑地令濕,經織為佳。若風日高燥,則纑縷乾脆難織。每織必先以油水潤苧及潤纑。經織成生布,於好灰水中浸蘸晒乾,再蘸再晒。如此二日,不得揉搓。再蘸濕了,於乾灰內,周遍滲浥兩時久;納於熱灰水內浸濕,於甑中蒸之——文武火養二三日。頻頻翻覷,要識灰性及火候緊慢。次用淨水浣濯。天晴,再三帶水搭晒如前,不計次數,惟以潔白為度。灰須上等白者,落黎、桑柴、豆秸等灰,入少許炭灰,妙。”
“鐵勒布法:將揀下雜色苧麻,水潤,分縷,隨緝隨搓,經織皆如前法;水煮過便是。或將生苧麻折作二尺五寸長,不斷,晒乾蒸過,帶濕剝下,去粗皮如常法。水潤,緝搓如前。”
“麻鐵黎布法:將雜色老火麻,帶濕曲折作二尺五寸長,晒乾收之。欲用時,旋於木甑中蒸過,趁濕剝下,晒乾。以木椑子兩個夾麻,順曆數次,至麻性頗軟堪緝為度。水潤,緝績,紡作纑,生織成布;水煮便是。”
“此布妙處,唯在不搓揉了麻之骨力,好灰水蘸晒,布子潔白而已。雖曰蘸晒頗煩,而省纏縈、熟纑等工亦多。比之南布,或有價高數倍者,真良法也。鏤板印布,與存心治生君子共之。”
續麻枲〈(想裏切)〉䋔〈(俗寫作麻䋔。《廣韻》並無此字,今姑從俗。紴,《廣韻》作仄聲。)〉緊〈(去聲)〉具也。造作簨虡,〈(簨,思尹切;虡,其舉切。)〉高二尺,上穿橫軸,長可二尺餘,貫以壬轂。左手引麻牽壬,既轉,右手續接麻皮成緊〈(去聲)〉,縱纏壬上。䋔縷既盈,乃脫壬,付之繩車,或作別用。
詩云:形如紖籰卻輕便〈(平聲)〉,麻縷牽來日萬旋。料得䋔成付它具,作繩功力已居先。
絞合〈(古遝切)〉䋔緊作繩也。其車之製,先立簨虡一座,植木止之。簨上加置橫板一片,長可五尺,闊可四寸。橫板中間,排鑿八竅或六竅,各竅內置掉枝,或鐵或木,皆彎如牛角。又作橫木一莖,列竅穿其掉枝。複別作一車,亦如上法。兩車相對,約量遠近,將所成䋔緊〈(去聲)〉,各結於兩車掉枝之足。車首各一人,將掉枝所穿橫木,俱各攪轉;候䋔股勻緊,卻將三股或四股撮而為一,各結於掉枝一足,計成二繩。然後將另製瓜木,置於所合〈(入聲)〉䋔緊之首,複攪其掉枝,使䋔緊成繩;瓜木自行,繩盡乃止。凡農事中用繩頗多,故田家習製此具。遂列於《農譜》之內。
詩云:車頭䋔縷各牽連,糾索初因匠手傳,一緊〈(去聲)〉續來通似脈,兩端相掣直如弦;機憑嫋掉供旋轉,股入行瓜作緊圓。資爾屈伸功用畢,莫將良器等忘筌。
繟繩器也。《通俗文》曰:“單繟曰紉。”揉木作棬,中貫軸柄,長可尺餘。以棬之上角,用係單麻皮,右手執柄轉〈(上聲)〉之,左手績麻股;既成緊〈(去聲)〉,則纏於棬上。或隨繩車,用之以助糾絞䋔緊〈(去聲)〉。又農家用作經織麻屨、牛衣、簾箔等物,此紉車複有大小之分也。
詩云:身惟軸柄首惟棬,麻縷紉來侭自纏。簾箔織餘仍有用,牛衣經緯軟於氈。
掉麻紴具也。截木長可六寸,頭徑三寸許,兩間斫細,樣如腰鼓。中作小竅,插一鉤簨,長可四寸,用係麻皮於下。以左手懸之,右手撥旋,麻既成緊〈(去聲)〉,就纏椎之上;餘麻挽於鉤內,複續之如前。所成經緯,可作粗布,亦可織履。農隙時老稚皆能作此。雖係瑣細之具,然於貧民不為無補,故係於此。
詩云:鉤椎高挈作懸虛,麻緊〈(去聲)〉成來布有纑。近喜鄉人更他用,卻旋毛縷造氍毹。
牛所挽繩也。古名,牛索也。《爾雅》曰:“,絞也。”謂“糾絞繩索”也。《詩》云:“宵爾索。”郭注云:,繩之別名。《方言》曰:“車紂,自關而東……謂之䋺,或謂之曲,或謂之曲綸;自關而西謂之紂。”農家紉麻合〈(古遝切)〉之,以挽耕犁。
按:舊說遼東犁,轅長可四尺,回轉相妨。今秦晉之地,亦用長轅犁,其轅端橫木,如古車之製,以駕二牛。然平田則可,至於山隈水曲,轉折費力。如山東及淮漢等處,用三牛四牛,大小不等,高下不齊,既難並駕,動作之間,終不若用索之便也。
詩云:農家藝麻枲,耕繩皆自繟。槃軛憑後先,牛力利回轉。卷去跡若藏,伸來力還展。或者駕長轅,強直殊未善。
驅牛具也。字從革從便;曰策,曰鞓,曰鞘,備則成之。《春秋傳》云:“鞭長不及馬腹。”此禦車鞭也。今牛鞭,犁後用亦如之。農家紉麻合鞭,鞭有鳴鞘,人則以聲相〈(去聲)〉之,用警牛行,不專於撻,世云呼鞭,即其義也。
詩云:何物耕牛服並驅,長鞭輕嫋配歌呼。寄聲莫作鳴鞘急,飼養曾添宿料無?
顏師古曰:“編亂麻為之,即今呼為龍具者。”《前漢·王章傳》:嚐“臥牛衣中”。《晉書》:劉寔好學,少貧苦,口誦手繩,“賣牛衣以自給”。則牛之有衣,舊矣。於此見古人重畜,不忘農之本故也。
今牧養中,唯牛毛疏,最不耐寒。每近冬月,皆宜以冗麻續為䋔緊〈(去聲)〉,編織毯段衣〈(去聲)〉之,如裋〈(市主切)〉褐然,以禦寒冽;不然必有凍冽之患。農耕之家,不可不預為儲備。
王荊公詩云:“百獸冬自暖,獨牛無氄毛,無衣與卒歲,坐恐得空牢。主人覆護恩,豈啻一綈袍?問汝何以報,黐黐滿東皋。”〈(案:《農務集》作:“黍離滿東皋”。)〉
卷二十二 【雜錄】
○法製長生屋〈(法製灰泥附)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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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生五材,民並用之,而水火皆能為災;火之為災,尤其暴者也。《春秋左氏傳》曰:“天火曰災,人火曰火。”夫“古之火正,或食於心,或食於咮。……咮為鶉火,心為大火。”天火之孽,雖曰氣運所感,亦必假於人火而後作焉。人之飲食,非火不成;人之寢處,非火不暖。人火之孽,失於不慎,始於毫髮,終於延綿。
且火,得木而生,得水而熄,至土而盡;故木者,火之母。人之居室,皆資於木,易於生患。水者,火之牡,而足以勝火,人皆知之;土者,火之子,而足以禦火,而人未之知也。水者,救於已然之後;土者,禦於未然之前。救於已然之後者難為功,禦於未然之前者易為力,此曲突徙薪之謀,所以愈於焦頭爛額之功也。
吾嚐觀古人救火之術,宋災,樂喜為政,“使伯氏司裏:火所未至,撤小屋,塗大屋,陳畚挶,具綆缶,備水器,……蓄水潦,積土塗,……表火道。”此救療之法也。鄭災,公孫僑為政,“郊人助祝史除於國北,禳火於玄冥、回祿,祈於四鄘。”此祈禳之法也。是皆救於已然之後。
嚐見往年腹裏諸郡所居,瓦屋則用磚裹杣簷,草屋則用泥圬上下,既防延燒,且易救護。又有別置府藏,外護磚泥,謂之土庫,火不能入。
竊以此推之,凡農家居屋,廚屋、蠶屋、倉屋、牛屋,皆宜以法製泥土為用。先宜選用壯大材木,締構既成,椽上鋪板,板上傅泥,泥上用法製油灰泥塗飾;待日曝乾,堅如瓷石,可以代瓦。凡屋中內外材木露者,與夫門窗壁堵,通用法製灰泥圬墁之,務要勻厚固密,勿有罅隙,可免焚焮之患,名曰“法製長生屋”。是乃禦於未然之前,誠為長策,又豈特農家所宜哉?
今之高堂大廈,危樓傑閣,所以居珍寶而奉身體者,誠為不貲,一旦患生於不測,釁起於微眇,轉盼搖足,化為煨燼之區,瓦礫之場,千金之軀,亦或不保,良可哀憫。平居暇日,誠能依此製造,不惟曆劫火而不壞,亦可防風雨而不朽。至若闤闠之市,居民輳集,雖不能盡依此法,其間或有一焉,亦可以間隔火道,不至延燒。安可惜一時之費,而不為永久萬全之計哉?
讚曰:上棟下宇,從古而然;衣食之利,農家攸先。維彼倉廩,食之所寄;維彼蠶室,衣之所係。矧茲居室,於焉寢處,一有遺燎,化為焦土。嗟爾農夫,豫戒不虞,製泥和灰,是墁是塗。何畏畢方,何愁回祿;棟宇恒存,衣食恒足。非直農家,此策為宜,凡百居宅,可仿作之。
用磚屑為末、白善泥、桐油枯、〈(如無桐油枯,以油代之。)〉莩炭、石灰,糯米膠。以前五件等分為末,將糯米膠調和得所,地面為磚,則用磚模脫出,趁濕於良平地面上,用泥墁成一片。半年,乾硬如石磚然。圬墁屋宇,則加紙筋和勻用之,不致折裂。塗飾材木上用帶筋石灰。如材木光處,則用小竹釘,簪麻須惹泥,不致脫落。
○造活字印書法〈(寫韻刻字法、鎪字修字法、作盔嵌字法、造輪法、取字法、作盔安字刷印法附。)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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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造活字印書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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伏羲氏畫八卦,造書,以代結繩之政,而文籍生焉。〈(注云:“書字於木,刻其側以為契,各持其一,以相考合。”)〉黃帝時,倉頡視鳥跡以為篆文,即古文科斗書也。周宣王時,史籀變科斗而為大篆。秦李斯損益之而為小篆,程邈省篆而為隸。由隸而楷,由楷而草,則又漢魏間諸賢變體之作。此書法之大概也。或書之竹,謂之竹簡;或書於縑帛,謂之帛書。
厥後文籍寖廣,縑貴而簡重,不便於用,又為之紙,故字從巾。按:《前漢·皇后紀》已有赫蹄紙。至後漢,蔡倫以木膚、麻頭、敝布、魚網造紙,稱為蔡倫紙,而文籍資之以為卷軸,取其易於卷舒,目之曰“卷”。然皆寫本,學者艱於傳錄,故人以藏書為貴。
五代唐明宗長興二年,宰相馮道、李愚請令判國子監田敏,校正《九經》,刻板印賣。朝廷從之。鋟梓之法,其本於此。因是天下書籍遂廣。
然而板木工匠,所費甚多,至有一書字板,功力不及,數載難成,雖有可傳之書,人皆憚其工費,不能印造傳播後世。有人別生巧技,以鐵為印盔界行,內用稀瀝清澆滿,冷定,取平火上再行煨化,以燒熟瓦字排於行內,作活字印板。為其不便,又有以泥為盔界行,內用薄泥,將燒熟瓦字排之,再入窯內燒為一段,亦可為活字板印之。近世又有鑄錫作字,以鐵條貫之作行,嵌於盔內界行印書。但上項字樣,難於使墨,率多印壞,所以不能久行。
今又有巧便之法:造板木作印盔,削竹片為行;雕板木為字,用小細鋸鎪開,各作一字,用小刀四面修之,比試大小高低一同;然後排字作行,削成竹片夾之。盔字既滿,用木㨝㨝〈(先結切)〉之,使堅牢,字皆不動,然後用墨刷印之。
先照監韻內可用字數,分為上平、下平、上、去、入五聲,各分韻頭校勘字樣,抄寫完備。擇能書人取活字樣製大小,寫出各門字樣,糊於板上。命工刊刻,稍留界路,以憑鋸截。又有語助辭“之”、“乎”、“者”、“也”字,及數目字,並尋常可用字樣,各分為一門,多刻字數,約有三萬餘字。寫畢:一如前法。今載立號監韻活字板式於後。其餘五聲韻字,俱要仿此。
將刻訖板木上字樣,用細齒小鋸,每字四方鎪下,盛於筐筥器內。每字令人用小裁刀修理齊整。先立準則,於準則內試大小高低一同,然後另貯別器。
於元寫監韻各門字數,嵌於木盔內,用竹片行行夾住。擺滿,用木㨝輕㨝之,排於輪上,依前分作五聲,用大字標記。
用輕木造為大輪,其輪盤徑可七尺,輪軸高可三尺許。用大木砧鑿竅,上作橫架,中貫輪軸,下有鑽臼,立轉輪盤,以圓竹笆鋪之,上置活字板面,各依號數,上下相次鋪擺。凡置輪兩面,一輪置監韻板面,一輪置雜字板面。一人中坐,左右俱可推轉摘字。蓋以人尋字則難,以字就人則易。此轉輪之法,不勞力而坐致。字數取訖,又可鋪還韻內,兩得便也。今圖輪像監韻板面於後。
將元寫監韻另寫一冊,編成字號,每面各行各字,俱計號數,與輪上門類相同。一人執韻依號數喝字,一人於輪上元布輪字板內,取摘字隻,嵌於所印書板盔內。如有字、韻內別無,隨手令刊匠添補,疾得完備。
用平直乾板一片,量書面大小,四圍作欄。右邊空,候擺滿盔面,右邊安置界欄,以木㨝㨝之。界行內字樣,須要個個修理平正。先用刀削下諸樣小竹片,以別器盛貯。如有低斜,隨字形襯㼭〈(徒念切)〉㨝之。至字體平穩,然後刷印之。又以棕刷順界行豎直刷之,不可橫刷。印紙亦用棕刷順界行刷之。此用活字板之定法也。
卷二十二 【跋】
前任宣州旌德縣縣尹時,方撰《農書》,因字數甚多,難於刊印,故用己意命匠創活字,二年而工畢。試印本縣誌書,約計六萬餘字,不一月而百部齊成,一如刊板,始知其可用。後二年,予遷任信州永豐縣,挈而之官,是時《農書》方成,欲以活字嵌印。今知江西,見行命工刊板,故且收貯,以待別用。然古今此法未見所傳,故編錄於此,以待世之好事者,為印書省便之法,傳於永久。本為《農書》而作,因附於後。
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,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,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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